百年排灣,風華再現 一個頭目吟唱的生命史
古調銘刻,我們的耕獵、眷戀與戰鬥,百年顛跛,我們這樣活過; 古調召喚,原住民,起來,肩住黑暗的閘門,放子孫到光明的地方去……
榮耀家族 話說臺灣光復初期,國民政府要山地同胞登記漢姓,廣財的外祖父來到戶政事務所,卻拒絕抽籤抽個張王李趙。他問辦事員:你們漢人最大的頭目姓什麼? 答曰:蔣。 外祖父說:那麼我就姓蔣。 至於名字,“天上的太陽和月亮”,你們漢人怎麼說? 天明嘍。 於是,“蔣天明”,就成了廣財外祖父的漢名。身為瑪家鄉瑪家村的頭目,身為太陽神、百步蛇的子孫,即便不得已委身於異族姓氏,他以此彰示平等,銘記家族。排灣族,用漢人學術的話語,是社會階層最分明的一族;而排灣人亙古的記憶裏,部落是一個各守其分的“大家庭”。頭目便是大家長,族人把小米田裏最豐碩美麗的收穫獻給他;他則要負起保護部落、照顧每一成員,尤其是老弱孤獨者的責任。因此,在頭目家族中,世襲的不只是榮耀,亦是責任,是品格。
1962年出生於屏東縣瑪家鄉佳義村的林廣財,族名Ngerenger,屬於tjaljimarav家族(父)與kazangiljan家族(母)。他的成長歲月,見證了頭目文化的榮耀與式微。伴隨頭目制度的解體,並不只是“貴族”的衰落,而是整個原住民族在戰後臺灣資本主義經濟發展中,被席捲而入社會底層的命運。
頭目廣財十六歲離家到平地,做過搬運工、綁鐵工,跑過遠洋,進過林班……在都市流離的生涯中,廣財唯一保有的頭目家族的特殊財富,大約是那自小繚繞耳邊的古調,在各種祭典上,在自家的石板屋裏,母親與族人們悠揚的吟唱,如種子酣眠在廣財的記憶裏,等待著有一天,被喚醒,被拭亮。
文字之前,歌唱毋寧是人表達和記錄生命的本能。人們用歌謠表達悲歡繾綣,用歌謠描摹人與自然的依存生息,也用歌謠傳遞祖先的叮嚀。古調就是原住民的史詩,傳頌古調,因而是頭目家族的重要職責之一。廣財無疑得天獨厚,何況,少年廣財已經有清亮遼遠的歌喉和令人讚嘆的歌唱才能。但在1960年代末期便開始進入部落的電視機前,炫目的現代社會和它的時尚,早已俘獲了部落少年的心。都市夜晚的工地上,與朋友們彈著吉他紓解鄉愁的廣財,唱的是流行歌曲,是林班歌。在加入因1999年921地震救災而成立的“飛魚雲豹音樂工團”、將音樂與原住民運動結合之前,廣財幾乎沒有想過唱古調。
多年後,因一曲《來甦》而成名的廣財回到部落,重新跟父母和部落老人家學習古調。有一天,他聽到母親和族人談論家族故事,人屆中年的廣財,怦然心動,在外的滄桑,使他回頭思考部落族人對父母的期許、父母對自己的期許,領悟頭目家族與部落命運的息息相關;或許,也領悟到半個世紀前,外祖父“蔣天明”宣示的族群尊嚴,與排灣族無法抵抗的同化命運。《榮耀家族》那充滿力度、莊嚴、驕傲、卻又有著某種莫名的悲愴與緊張感的旋律,就這樣從心底流出。
我們是kazangiljan家族,名滿四方。 我們是kazangiljan家族,至高無上。
這是廣財唯一的自創曲,也是《百年排灣》的序幕。廣財仿佛是站在遙遠的山上歌唱,引我們循歌聲而去,歌聲愈來愈亮:榮耀的kazangiljan家族,帶我們回到排灣族自由自在的往昔。
一聲Lumi響起時,仿佛是廣財呼喚著族人,來到他們中間,在豐年節上,領唱這首古老的歌謠。從前,七、八月小米收穫,部落要舉行十天左右的歡慶儀式,這是歲時最大的祭儀,也是部落“歷史教學”的現場。Lumi是起調的虛詞,圍繞著豐收的喜悅,對祖先和神靈的感念,歌詞即興而發,在一人唱、眾人和的反覆吟詠中,勞動與生存的詩性得以最自然的呈現。 來吧,我們來唱祖先的歌謠,
一唱再唱,多美好。 不要忘記今天的歌聲和歡笑。 讓祖先的故事,永遠流傳。
曲目:
1.榮耀家族
2.Lumi (排灣古調makazayazaya調)
3.啊!情人 (屏北瑪家鄉情歌)
4.奈何 (屏南獅子鄉情歌)
5.珍重 (七○年代林班歌)
6.涼山情歌 (七○年代林班歌)
7.採花生 (排灣古謠piyuma調)
8.頌讚歌
9.伊呀伊
10.戰歌
11.來甦